起床洗漱完毕，回到房间的时候88式和布兰登都还没有醒，独臂少女坐在余言的床脚，用满满都是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让他无处遁形。
所以说是逃不开了对吗……
余言坐在椅子上，将毛巾和牙刷杯收进小皮箱里，放回头顶的行李架上，接着便看到88式的那只大铁箱外面多了一只小铁盒，二者看上去差不多材质，但小铁盒上面贴了很多卡通动物，很有少女心的样子。
“你的行李？”
少女顺着目光看过去，点头道：“对，是我的。”
就带这么点儿东西的吗？哦，她只有一只手，可能带多了不方便。
“那个，还要听吗？未婚妻什么的……”
“要听啊。”
说完，把手里的杯子一放，几滴白色液体洒了出来。
淦，居然是牛奶。
余言觉得面前的少女从穿着打扮到言行举止真是微妙到让人说不出话来，或许22世纪的女孩子都是差不多这个样子的？
坐好之后翘起二郎腿，喝了口水润润嗓子，便开始讲故事。
从罗密欧讲到祝英台，从千年白狐讲到聊斋画皮，换汤不换药，照猫画老虎，万变不离其宗，西施战昭君，就这么瞎几把大杂烩乱炖，一口气说下来，连自己都感动的要哭。
少女那样子一看就是乡下人，哪里听过城里人这样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明明知道余言是在胡扯，但架不住好听，也是一口气听下来，泪如泉涌。
“最后，我心里寻思，虽然她家里人不同意，让我俩相隔万里，但我们的心意是不能被时间改变的，所以，我来了，而这次我要告诉她的是：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少女听罢，娇躯一震，紧接着便掩面痛哭。声音毫不收敛的放出去，震耳欲聋，把还在做梦的布兰登和88式都给吵醒了。
“嗯？怎么回事儿？余言，她……她怎么了，你惹她了？”
“指挥官？她是谁啊，为什么要哭……”
余言尴尬癌都要犯了，一个劲儿的苦笑：“没有惹，我怎么会招惹人家小姑娘呢，就是跟她讲了几个爱情故事，这，这咋还哭上了呢？”
少女努力擦着眼泪。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我听得出来，你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但这些故事真的好感人啊……喂，你还笑，笑什么？”
余言连忙做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可惜眼角不自主的疯狂抽搐出卖了他。
“没……没有笑，就是觉得你这个人真是挺有意思的……”
“还说，你这个大骗子，一看就是那种靠花言巧语把人家骗成未婚妻的渣男，要不然谁愿意和你在一起，没准儿人家是嫌弃你所以才跑那么远躲着。”
“怎么这样说……”
两个人正斗嘴斗得厉害，88式从床上下来，想从自己箱子里拿洗漱用品的同时也看到了那只放在外面的小铁盒，便瞪大眼睛仔细扫两下，伸手摸了摸，然后回头问：“你是人形吗，我是88式，你呢？”
余言和坐在床上看戏的布兰登同时一愣，看了一眼88式后便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少女，把后者给看得寒毛直立。
“对……对啊，我是人形，但我也没说过我是人类啊，这么看我做什么？”
我靠，你是人形啊，就说看不出来，人家88式好歹还有两条机械腿，你这和人类简直没啥两样……难道说那条断臂原本是机械的？
布兰登激动的跳了起来，迅速从背包中拿出图鉴，颤抖着双手递过去问道：“请问，人形小姐是哪一位呢，就是那个，型号？”
“什么型号啊，这都2119年了，革命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说型号，我的名字叫昂，原型是Nagant M1895，也叫纳甘左轮，行了吧，真是的……”
“啊啊啊啊啊！”
布兰登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把众人吓了一跳，接着便是从离车厢很远的卫生间里都能听到这个男人的狂笑。
“啊哈哈哈哈，朝闻道，夕死可矣，老子坐趟车还能和两个人形睡在同一个房间，这辈子值啦！啊哈哈哈……”
声音刺耳如铁钉刮黑板，简直能将玻璃震裂。
同一节车厢里有人在骂：“嚎什么嚎，红白喜事啊！”
“啊哈哈哈哈……”
余言害怕有人找上门来，把这个疯了的德国boy从窗户里扔出去，便连忙扑过去捂住布兰登的嘴，直到后者激动的两眼一翻晕过去，才敢放开。
纳甘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88式勇敢地挡在前面安慰道：“不要害怕，他就是这个样子，感觉有点儿疯疯颠颠……你也是去北都的？”
纳甘惊魂未定，小声回答道：“啊……对啊，你是88式？很稀有的人形啊，据说全世界都没有几个，不像我，又老又破还满地都是的便宜人形。”
88式不好意思的说：“不会啊，纳甘便宜是因为量产技术成熟才是，哪像我，无法量产，就连一个同型号的人形都找不见。”
纳甘用嫌弃的眼神看她：“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定制版本的人形那里去找同型号的，不说现在，就是五十多年前，88式都没有多少吧！你这个欧洲人形，吃我一枪！”
“欧洲人是什么意思啊？啊！不要挠我痒痒，呀，指挥官救命啊！”
余言微笑看着在自己床上翻滚的两个人，纳甘骑在88式身上撕扯外套，88式则努力的蜷起双腿抵御攻击，88式胸前的美景和纳甘翘起的小屁股几乎要晃瞎他的眼睛。
打打闹闹开了个玩笑之后，88式突然把手伸进纳甘的右边空荡荡的袖子里，若有所思的摸了半天，将后者摸得满脸通红。
“喂，放开啦，你这个女流氓。”
余言插嘴道：“说起流氓，她还是比不了上来就**的纳甘小姐。”
“要你多嘴，你是她老公啊？”
88式听了也是俏脸微红，期待的看向余言。
余言咳嗽一声，点点头道：“你们聊，我去外面看看。”
走出房间，关门的时候似乎还能听到88式那微不可察的一声轻叹。呼，真是沉重的爱意啊，这就是大宇宙强加给我的意志吗，一定要做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美男子……呕，被自己恶心到了。
窗外的朝阳活力满满，余言四下看了一圈，发现特等席的车厢过道里没有能坐的地方，便站在车体之间的连接处，从怀中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其实以前余言在学校的时候是不太抽的，但工作后值夜班的次数比较多，熬夜是家常便饭，茶叶咖啡都不顶用，只有抽上一根烟，才能打起精神，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在怀里揣上一包，以备不时之需。
刚来这边的时候很发愁，发愁就想来一根，刚好怀里放着从那个世界带过来的一包，便了拿出来，结果发现连同包装盒已经被雨水淋透了，便随手往垃圾桶里一扔，出门去了商店。结果转了大半个城市后才发现，这玩意儿在这边居然算是奢侈品，是跟黄金一样的硬通货，还因为到处打听烟草，险些被地头蛇给抓起来。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垃圾桶里的烟拿了出来，一根一根放在阳台上晾干，当宝贝一样留着，直到现在都没抽完。
前几天和88式说起这个的时候，88式告诉余言说，这个世界的很多部分被一种叫做坍缩粒子流的低辐射物质给侵蚀了，起源于一个叫做北兰岛的地区，从东南沿海环太平洋到南美洲一带，还有经过大气对流弥散开来的一些区域，都变成了不适合人类居住的辐射区域，至少需要十万年的时间，坍缩云才能衰变至人类可以接触的水平。暴露事件发生后，居住在感染区的人类身患叫做EILD的疾病，存活时间不足五年。之后发生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也就是各国基于对生存空间的需求而发生的争夺战，可以说的上是春秋无义战。
人类十不存一，生存空间也大幅缩小，香烟这种东西的种植便日益减少，虽然自动化种植的研发减缓了它灭亡的时间，但消失也仅仅是时间问题了。在这样的背景下，这东西卖的比金子还贵也就不足为奇了。
余言弹出一根烟，叹气道：“唉，朋友，你不要觉得我残忍，明明知道没剩多少还要把你点了，其实我觉得吧，与其放着让你变成灰，最后满手余烬，倒不如邀你到我的肺腑一游，留下些什么，和我融为一体呢，你说对吧？要抽了啊，你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了。”
从口袋里拿出大叔送的打火机，点着深深吸了一口，然后露出夸张的欲死欲仙般的表情……人间极乐。
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努力回想纳甘左轮的样子。只有金发能对的上，身高和长相完全看不出来，而且身上没有披着那件白色毛茸茸袖口的大衣，也没有戴白毛帽子，这叫人怎么认，完全是换一件衣服就看不出来……幸好88式的衣服和印象中的基本相同，不然想要搞清这个世界就得花更长的时间了。
这么一看下来，想要靠记忆中的那些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来辨认这个世界的人形，果然还是不可能的。
烟头烧到了屁股，余言指尖一烫，连忙找到垃圾桶，踩灭扔进去。
完事儿后回到车厢，布兰登已经醒了，正盘腿坐在床上饶有兴味的听着两名人形在那里聊天，余言坐在他身边，也竖起耳朵听着。
“以前的日子还是挺难过的啊，跟着联盟的部队跑去南极，结果连人家的士兵都没看见就战败了，后来大战开始，我又得应召入伍……不过这次就没那么幸运，留了条手臂在南极……还是你的日子过得轻松，找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就这么过了五六十年。”
“那现在呢，现在的工作？”
“少了一只手臂，做什么都不方便，部队里认识的人形介绍了邮局的工作，只用一只手也能做的很出色，就去当了邮差，有两年多了……去年冬天听说北都有人形医师和一些战场上回收的人形部件，便攒了一些钱，看能不能给我装一条机械臂，好做一些更有难度的工作。”
“仙城没有人形医师吗？”
“战前是有的，只是战后政府无法建造新的人形，数据也丢了很多，没什么钱，便都找别的工作去了。”
“哦，是这样啊……你去北都找的那名医师叫什么呢？”
“你们不知道吗，很有名的，名字叫白兔，也是人形，据说参加过大革命，人缘很广，按你们的说法，型号很稀有，反正我听说过的M99，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也许还有别的，只是我不知道。”
叫白兔的M99，余言和88式面面相觑。
“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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